“你看看!自己去读一读!你写的论文是什么东西?”
“不是什么东西，这就只是一篇关于戈洛萨克蒸汽起源的论文，关于我对您所教授知识的个人理解。”
黑发的青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弯腰捡起地上飘落的几张纸。
“论文?!”桌子对面的老者揉着太阳穴，表情阴沉:“你的论文没有任何语言逻辑上的问题，单看这些，这可以称得上是一篇A等以上的作品，但是你全篇都是在批判蒸汽文化的进步，全盘否定现有的科技……你让我怎么!”。
“库伦非教授，你在上课时可是有清楚的提到蒸汽科技的局限性，这种科技终究无法突破这个所谓的极限，我只是对这方面颇为认同您的观点。”青年摊了摊手，显得十分无辜。反观另一端快被气得心脏骤停的老教授，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以全文的论点来看，我没有全盘否认现有文化，可如果人类文明一直在这里踏步不前，不等什么天灾人祸的来临，我们就会先把自己给玩死，想必您并没有理解到我的真正意思。”
青年为自己搬了一张办公椅坐在老教授对面，对这篇堪称“罪魁祸首”的论文夸夸其谈。
……
“事情就是这样……那老家伙让我滚出办公室，并且当场写了一份调班报告。”卢卡丝喝水润了一下嗓子，语气中颇有无奈和不满。
“看来教授对我特意为他准备的15000字辩论稿有一点微小的意见，亏我写论文都没这么认真。”
“哈哈哈哈哈哈哈——”
卢卡斯单手拄着下巴，用一双郁闷的死鱼眼盯着面前笑得前仰后合的女性:“你看起来都快笑断气了，有什么事分享给我，让我也一起开心开心如何?”
“该怎么说呢……”伸手擦掉眼角笑出的眼泪，对方缓缓开口，嘴角依旧擒着笑意:“在一个月内同时登上三名皇家科学院教授的黑名单。”
“停。”卢卡斯察觉对方又有想要笑的趋势，赶紧将一块吐司塞到她嘴里:“思想不同又不是我的问题，况且你真的忍心去看你可怜的弟弟好不容易考上了知名学府，却要在第一学期被劝退的笑话吗，罗莎小姐?”
在蒸汽都市戈洛萨克中，午后明媚的阳光之类景色是绝对不会出现的，归功于没日没夜喷吐蒸汽的锅炉机器，这里的一切总是灰色与黑色。
长相有六分相似的姐弟俩正坐在庞克街街角一处咖啡厅内聊着闲话。
“唔……与其说感慨没人懂你这一点上，我认为你还不如仔细思考思考下一篇论文该怎么写才不会气走执教的第四位教授，再这样下去，搞不好不会有教师愿意教你了。”罗莎·A·休斯张嘴接过弟弟投喂的面包，含糊不清地说了些什么。
卢卡斯愣神片刻，随即发出一声苦笑:“姐姐你作为连续三届奖学金的得主，自然不用担心这个问题，而我现在就如同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一样。”
“这样说也太夸张了吧。”罗莎轻轻搅动咖啡里没有完全融化的糖，望向落地窗外灰色的天空。
“我觉得很恰当，老古董们不会喜欢有任何一个另辟蹊径的学徒。”卢卡斯的桌子上放着一杯白水，他并不喜欢咖啡的味道。
“他们的脑子都像生锈的锅炉机一样，就连会冒烟这一点都很相似。”——某怀才不遇愤愤者嘀咕着。
“在教师那边的风评暂且不论，同级的朋友可是经常提到你，你还是相当有人气哦。”罗莎扶着桌面，将自己精致的面庞靠近自家弟弟:“所以……”
“你也不想自己靠吃姐姐辛苦赚来的奖金过日子这件事被同学知道吧?”
黑发青年用一个大大的白眼当做回应了。
从外表上看应该是端庄的御姐形态的罗莎背地里有时候却像一个幼稚的小孩，会因为几块蛋糕的归属问题之类闹脾气。
“挖苦就不必了，我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应该说你身为我的姐姐，到现在还没被教授暗杀就已经很不错了。”卢卡斯扯下一根发梢偏白的黑发，用两根手指把玩着。
“……别老是扯自己的头发玩，会秃的。”罗莎伸手打掉准备扯第二根头发的卢卡斯的手。
“医生说我发质只是外部改变成这黑白参半的不正常样子，本质上与正常头发没有区别。”
“你什么时候去看医生了?”
“同级学护理学的朋友。”
“你还有朋友?!”
……
像这样两人独处的机会可不多，可真到这个时候，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也许血浓于水的亲缘已经让二人心有灵犀，一个简单的问候便能读懂其中蕴含的意思。
卢卡斯很喜欢这样，至少在他的心中，姐姐并不是会打扰他清闲的外来者。
于是，两人在咖啡厅里又聊了一些别的话题，直到夜幕笼罩。
“时候也不早了，我想现在就分别吧，明天再见。”自始至终，卢卡斯都没有动桌面上点的甜品。
“明天见～”罗莎点了点头，将卢卡斯没有吃的点心拉到自己身前，小口小口地吃着。
“记得好好吃晚餐，别拿甜品将就了。”卢卡斯出门前最后叮嘱了一句，他太了解这位不成熟的长辈了，有什么事情不会一股脑地说出来，常常会思考一晚上甚至一整天都不吃饭。
夜幕降临了，灰色的天空变为了更加深沉的黑，静如潭水的黑，让人无法琢磨的黑。
黑暗之下，城市中央如山般巨大的蒸汽锅炉“赫菲斯托斯Ⅶ”依旧喷吐着滚烫的蒸汽，它就是这座蒸汽之城的心脏，而四通八达的地下管道便是链接心脏的无数“血管”。
锅炉吵闹地燃烧了三个世纪之久，象征着人类蒸汽文明的至高殿堂。也仅仅是这般高度，没有人想过去关闭它，没有人想过脱离蒸汽工业的桎梏。
所以，人们总是如井底的蛙，窥探狭窄的井口，便认为那是全部的蓝天；所以，人类文明的钟也永远停摆在了上世纪30年代，工业最后的巅峰……
年轻的学者漫步在看似辉煌的表面上，深知其内在的不过虚伪的殿堂。
“啊——硝烟的气味，一如既往的……”
“恶心。”
“没错，是守旧落后的味道，过了一百年，还是这样，无论我等多久。”
卢卡斯并不是在同自己说话，如果在黑暗的地方仔细看，会发现以他的影子为中心分出了另一条半透明飘忽不定的虚像。
“我似乎没有呼唤你吧。”卢卡斯语调转冷，仅看了一眼便不再去注视那条影子。
“警告，如果你的目标是妄想从我身上拿到什么东西，劝你早点死了这条心，我这个人很自私。”
“此外，我不会用术式之类的东西，神秘侧和科学侧本身就是对立关系，现在呈现出那虚假的和平只能让我感到恶心。”
“呵”黑影似乎在嘲笑卢卡斯的无知。
“魔法与科学，本质上都是统一的，你们愿意用这种方式来区分，我也不做评价，而你……”
黑影并没有特定的形体，但卢卡斯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它的注视:“相处的几年，我很清楚，我敢堵上名讳，你肯定会与我交易的。”
“既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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